夏日不長

三春漸去初夏來。

以往我總不喜夏日，因為夏日是“炎夏”亦是“長夏”，除了悶熱外，白日還最長。

如今宮裏雖說有冰塊降溫，冷飲爽口，消去暑熱，但“長夏”還是長。

“無事門多閉，偏知夏日長。”我趴在桌上，那怕是冰雪冷元子也解不了我的苦悶。

“歡兒妹妹。”

“姐姐。”我從桌上擡起頭，便見姐姐和六公主走了進來。

“怎趴在這裏，還一臉憂愁？”姐姐問道。

“姐姐，歡兒好無聊。”我有些生無可戀。

“你也會無聊？”六公主坐了下來，嗤笑道：“怎麽，不逗貓了？”

“喵！”正在一心吃豬肝拌飯的小七，擡頭瞪了六公主一眼。

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六公主站起，指著小七大罵道：“你這畜生，竟敢瞪本公主。”

小七識相，迅速躥到我懷裏，我摸著小七的頭道：“六公主，今日怎麽得閑來陽春宮？”

六公主生氣卻又奈何不了，只得憤憤坐下：“要不是婉姐姐非得拉著本公主來，你以為本公主願意來？”

坐在一旁的姐姐眼見我倆又要吵起來了，忙道：“近日，父皇召凈虛大師入宮觀天象，大師在宮中逗留了幾日。閑談時，父皇說起宮中無聊，凈虛大師便在休歇之餘，發明了一種供人娛樂的紙牌，又稱葉子戲，在宮內很是流行。今日，便是想要找妹妹一起到涼心殿玩葉子戲。”

凈虛大師之所以稱為大師，是因為他不僅行道高深，還通曉天學與算學，薛老頭在我耳邊可沒少誇他這位老朋友。

突然有些想念薛老頭的聲音了。

“餵，你到底去不去。”六公主見我發呆，沒好氣地叫道。

“去！當然要去！”我起身應道。

涼心殿臨湖而建，水激扇車，送至屋頂，水流沿著屋檐下淌。殿內擺著數盆鮮花，水車送來的涼風拂過鮮花，頓時清香四溢。

我與姐姐，還有六公主，環坐於四仙桌。

侍女呈上葉子牌後，六公主便將牌攤於桌上，為我們講解規則：“葉子戲有四十張牌，分別為十萬貫，萬貫，索子，文錢四種花色，玩法是依次抓牌，大可以捉小，牌未出時，反扣為暗牌，不讓他人看見，出葉子後，一律仰放，由鬥者從明牌去推算未出之牌，以施競技。”

講完後，六公主看向姐姐道：“婉姐姐，能否聽懂？若不懂，玥兒可再講解一遍。”

姐姐點了點頭，道：“聽懂了。”

六公主又看了看我，問：“你呢？”

聽完葉子戲的玩法後，我覺得很是新奇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上手了，忙點頭道：“聽懂了，我們快開始吧。”

起初，我和姐姐總是輸，六公主總是贏。

慢慢地，我和姐姐看透了其中的規律，局勢逆轉，六公主總是輸，贏的不是姐姐就是我。

“不玩了，不玩了，你們總在欺負本公主。”不知玩到多少局時，六公主把牌一扔，氣呼呼地轉過身子道。

姐姐又遞冰飲，又扇風的，好說歹說才把六公主給哄好了。

接下來的牌局，姐姐基本就沒贏過了。

但姐姐會讓著這位公主，我可不會，不然如此這般讓來讓去的，還有何意思。

所以到最後，六公主還是輸，而我則一直贏。

結束之時，六公主惱怒地指著我，咬牙切齒道：“趙歡兒，本公主跟你沒完。”

說著，便氣沖沖地帶著侍女離開了。

察覺到姐姐的目光，我立馬收起狡黠的笑意，一臉無辜地歪了歪頭。

姐姐只能無奈地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腦袋，搖頭嗔怪道：“你啊!”

自那日後，六公主經常與府上的侍女仆從通宵達旦地玩葉子戲，還命人將夜明珠放於琉璃盤上，用來照明。直到聖上將其召進宮，訓斥了一番，才有所收斂。

往後，六公主經常會到東宮找我和姐姐玩葉子戲，每次開局時，總會說一句：“趙歡兒，近日本公主牌藝精湛了許多，定能贏你。”

終局時，又會說一句：“趙歡兒你給本公主等著，待過幾日，本公主定會贏你。”

接下來的日子裏，我不是在與六公主鬥牌，就是與姐姐一起在涼心殿餵魚，偶爾也會找宋玉到屋頂上喝酒。

不同的是，當我找宋玉喝酒時，李璟總會跟來，他也不喝，只看著我和宋玉喝。

可是他在，我總不能喝高興，因為每次喝酒他都會限制我的酒量，一旦超出限制的杯數，他就會把我的酒杯沒收，所以喝到後面，就變成宋玉一人在喝，我和李璟在看月亮。

望著天上的明月，我道：“殿下，你說北疆的月亮與上京城的月亮是一樣的嗎？”

李璟道：“天下只有一個，同一片天，月亮當然也一樣。”

我朝明月寄相思，只盼爹爹能平安歸來。

喝完酒，看完月亮，李璟又不由分說地抱我回陽春宮，然後擁我入睡，等明早一醒，他又不見了。

好像在東宮的夏日也沒那麽長，不知不覺中已是夏末秋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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